-你最重要的生日也是我最忙的时候了，心好痛啊

-寒假见

我最近才搬进蓝烟小区，是大学兄弟介绍我来的，房主是他姐。姐姐一家要去伦敦常住，房子空出来，他仗义，立马联系了我。借着这层关系，房租自然不高，我个拿着月薪过日的小职员居然也能住进这称得上高档的小区了。

其实我的东西也不多，之前都是挤员工宿舍，来回折腾了大半周末就差不多了。大扫除不如放在明天，我抹了把汗，先去跟邻居打声招呼吧，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初来乍到还是有很多地方需要他们照顾的。

我妈知道我撞大运换了好房子，特地和老爸拎着据说是大姑特地从老家带回来的紫菜和牛肉丸塞到我这，说吃不完就给邻居送去，这可是好东西，拿给人家才不会被嫌弃。我把它们从冰箱里拖出来，给自己留了一些，剩下的装好准备出门。这间房在走廊最里端，旁边只有一户人。听兄弟转述，好像住着两个年轻人，比我要稍大一些。我想那敢情好，年纪相仿比较好打交道。又是周末，又是下午五六点，他们应该在家吧。

来开门的是一个留中分的小哥，发型是很容易显老气的，在他身上却看不出一点迂腐陈旧，反倒温和清爽。他看到我有些惊讶，我也觉得贸然打扰挺突兀的，赶紧解释自己刚搬进来，就住隔壁，小小心意请收下，以后可以互相照——

我话没说完，房间里传出另一个男人的声音，相比中分小哥的稳重，显得更活泼年轻，而且有阳光气。他喊道，文州！谁啊！我这不行了不行了它要糊了你快来啊！！

我有点想笑，的确是有些活泼过头。被叫做文州的人无奈地笑笑，冲我道了声抱歉，说去收拾一下马上就回来。我本来想走，可听到他都这么说了，我也想见见另一个人，就原地等着。厨房里一阵叮叮咣咣后传来了关油烟机的声音，他们一块走了出来。果然和我想的没有太大区别，在厨房出车祸的小哥深棕色头发，眼睛很大，跟在中分小哥后边探头探脑的，应该也对新邻居有点兴趣。他们向我介绍自己，给我开门的人叫喻文州，经营着一家这片小有名气的餐厅。另一位叫黄少天，家里蹲小说家，马上就要出书的那种。黄少天很容易聊起来，或者说话很多，差点就想抓着我大聊特聊未来职业发展规划，多亏喻文州把他拽到后面，对我说，以后要多多关照。

这话不应该我说才对？我也点头，转身走了。身后的房门关上，我才发现牛肉丸还提在手上，他们没收。

喻文州和黄少天关系很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我自然不例外。我问过喻文州，他说他们是大学同学，回答的笑容带着我当时无法察觉的温柔。我想他们是铁哥们，一块在外工作不容易，合租当个伴。可是一个二十六一个二十七，仿佛都不着急找对象，大概是家里人不催吧。我有点心疼自己，才二十四，爸妈早早就明里暗里表示希望抱孙子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我的生活没什么意思，每天公司和家里两点一线，典型的朝九晚五打工仔。喻文州是餐厅老板，上班时间比员工早。他和黄少天会一大早出门，然后在蓝溪阁——也就是喻文州经营的餐厅前的马路口分开，喻文州去开店，黄少天去菜市场。他不太擅长做饭，挑菜还是会的。往往这个时候，叼着面包片跑下楼的我就会和提着菜回家的黄少天打照面。我们彼此打个招呼，就分道扬镳了。有时候我觉得，他们俩的相处模式不像好兄弟合租，总会让我想到我爸妈，结婚二十几年的老夫妻一样。尤其是被邀请去他们家吃晚饭，喻文州掌勺，黄少天就在一旁端茶倒水打下手，偶尔还谄媚地给大厨捶背揉肩。我总是会被他的不稳重逗笑，喻文州也看得出来很开心，一边打掉黄少天无处安放的手，一边让他尝尝菜。每当我这样想，我就打个激灵。这，这可是两个男人啊，也可以在一起生活吗？

老天好像偏要打消我这个疑虑似的，我住了快两个月，就无意撞破了他们的关系。那天晚上公司年会，组长通知我们提前去上班，顺便再加紧排练一下要表演的节目。我是千百个不情愿也不能违背组长的意思，只好起了个大早。站在玄关穿鞋的时候，我听到隔壁的门锁开了，想起现在的确也是喻文州上班的时间。正想开门去打个招呼，猛地听见喻文州说了句，亲一口再走。

我还想他什么时候交了女朋友，没想到回话的是黄少天。他说，你已经二十七岁了喻文州，走走，下楼啦。

喻文州比我想的还要粘人一些：晚上要和店员聚餐，没那么早回来。 

嗯，我知道了。黄少天说。然后是一小阵沉默，我猜是喻文州索吻成功了。果然他又说，好了好了，走吧。

他们的声音走远之前，黄少天还数落了对方一句：你真的太幼稚了。只是语调上扬的，听不出什么嫌弃的意思，反倒还有点小幸福。我靠在门后，心咚咚擂鼓似的跳，他们相处的每一幕过马灯似的闪过。我天，我天，我就说！他们果然！！

我基本没有接触过同性恋人，或者说，没有察觉到过。生活的圈子明明融合在一起，又有多少人能像他们一样活得自在？对于撞破他们的关系，我居然没有感觉排斥，反倒有种“果然是这样”的释然。其实误解都来自于太少的了解，我和喻文州黄少天的交往，所有细节都在告诉我他们和正常人无异，他们乐观友好，他们事业成功，更重要的，他们很幸福。普通的异性恋人相处七八年都难得，他们在这场与世相悖的战争中赐予对方勇气，之后获得胜利。我一下子想了很多，差点忘记了时间。跑过隔壁房门口，只能看到紧闭的红木，里面是他们温暖的家。

从那以后，我对他们偶尔的亲密行为也就见怪不怪了。他们看样子没打算和我坦白两个人的关系，我也不去提起，有点单方面心照不宣的意思。他们依旧待我很好，把我当弟弟看。偶尔喻文州晚归，还会让黄少天请我下馆子吃饭。他说怕他自己去偷喝酒醉了，我心想你果然很放心我一个24k纯直男，唉。

黄少天的性格还像个小孩，有次吃完饭居然带我跑去夜市吃烧烤当夜宵。我给他搞怕了，忙说州哥不让的你别吃了，他拍着胸脯保证，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那个什么喻文州肯定不会知道。结果刚上楼，和碰巧回来的喻文州撞上，他当场就拽着黄少天训了一顿，由于是共犯，我也站在一旁垂着头，跟逃课被班主任抓包一样。第二天，黄少天捂着嘴对我说，他对天发誓，再吃烧烤就是狗。

我问：天哥你咋了啊？

他两眼泪汪汪：口腔溃疡。

喻文州在一旁补刀：变狗也是小柯基。

黄少天气死，踢了他一脚。我看着他们和普通小情侣一样打打闹闹，有些羡慕，也很感慨：要是我和我女朋友关系也那么好就好了……

原本以为住上两年没问题，可一年半不到，兄弟的姐姐一家临时打算提前回来，收到消息的我也物色好了公司附近的房子。舍不得，我原本打算直接走，思来想去，还是叩响了隔壁的房门。又是喻文州给我开的门，不一样的是，黄少天也在旁边。我没问他们怎么知道的，大概是听到我打给物业的电话了。我和他们拥抱，说了保重。黄少天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我笑着打趣，天哥，大作家开签售我能排特等席要签名不？

那肯定的，喻文州说，来蓝溪阁给你免单。

我摇头：别别别，承受不起啊。他们要送我，我忙说不用，再送真的就想哭了。我冲他们挥手，拉着行李箱，走到楼梯口，我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转头喊到，真的很高兴能认识你们，一定要幸福！然后转头就走。

他们一定很惊讶，我暗自高兴。从三楼下去，走不了多久，不知为什么我磨磨蹭蹭。快走出单元口了，一摸口袋才发现完了，钥匙还揣身上呢。我卸下背包赶紧往回跑。三楼爬到一半，听到楼道里的声音，他们居然还没回屋，我一缩身不敢再动。

我听到喻文州问，别难过了，晚上想吃什么。

好一会，黄少天才说，我要糖醋里脊。

直到门关上，我才走回去，将钥匙放在玄关，离开。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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